大猩猩

分娩痛是人类进化的代价


并不是所有的动物都要经历人类特有的分娩痛。

昨天听到一句物化女性的话:“女人生孩子,不就像母鸡下蛋一样吗”。

还真不是。禽类的盆骨和人类的盆骨形状迥异,母鸡的泄殖腔是横着的,没有沉甸甸的子宫压迫泄殖腔。而且,如果婴儿包裹着光滑坚硬的流线型蛋壳降生,父母敲开蛋壳取出孩子,那么分娩有这么麻烦吗?

即使人类的近亲,各种猩猩和各种猴,也没有人类这般痛苦的分娩过程。如果有机会观察其他哺乳类动物分娩,你会发现不少幼崽落地的时候,母亲还能行走。人类哪有这般本事。

人类是一种早产的动物。许多哺乳类动物一落地就能站立和奔跑。猕猴刚出生就能紧紧抱住母亲。相比之下,人类弱爆了。人类幼崽出生后,还需要在母亲怀中度过漫长的时间,才能睁眼、爬行、站立。所以体质人类学里流传一句话:“人类是早产三年的动物”。

人类这般独特的分娩方式,全都是为了这颗硕大的脑袋。我们的祖先选择了一条铤而走险的进化之路——“疯狂扩充脑容量+直立行走”。在胎儿发育不完全的时候,孕妇不得不提前让孩子离开子宫,否则颅骨再长,就要大过盆骨孔。这种分娩方式,近乎自杀。

哺乳动物的背部是一亿年进化的完美设计,四肢行走的兽类就像一栋四根柱子的建筑物,脊柱像房梁一样承担房顶的重量,再把重量分担到四根柱子(腿)上。然而在进化树的最后两百万年里,一位名叫“人”的先锋派的建筑艺术家设计了一种怪异的房屋:两根柱子着地,房梁竖起,其余砖瓦摇摇晃晃地挂在竖着的房梁上。这导致房梁(脊柱)负荷超重,成为人体磨损最严重的骨骼。而原本悬挂的内脏,如今统统堆积在盆骨上,女性的生殖通道变得狭窄。

只有女性人类和少数猩猩的雌性有更年期,其余的猿类都终生生育。许多学者相信,这是人类为了增加生育的安全性而演化出的适应机制。人类比其他动物的难产几率高得多,生育要耗费极大的体力,所以老年女性停止生育可以减少难产的风险,节省出精力帮助群落里的其他壮年女性应对险恶的分娩难关。

绝大多数灵长类都过着随遇而安的流浪生活,而高等的猩猩、黑猩猩、人类有筑巢行为。在等待分娩和养育婴儿的漫长时间里,整个群落都要被这个新生命牵绊。即使在狩猎社会或者游牧社会,人们也不会每天换地方,而是季节性地在冬季猎场/牧场和夏季猎场/牧场之间搬家。

在筑巢的几种猿类里,人比其他猿更在意巢穴的清洁。灵长类动物学家发现,黑猩猩和大猩猩都直接尿床,睡在自己的粪便里,第二天再筑新巢。只有人类把粪便排泄在尽可能遥远的地方,如果厕所不够远,还要自己动手用容器捡起粪便,再扔远一些。

大多数雄性动物对同类的幼崽都漠不关心。雄狮在游荡时遇到没有母狮照料的幼师,通常会像吃小羊羔一样吃掉小狮子。野牛遇到落单的小牛,只要不是自己亲生的,从来不会关心照料。只有少数几种群居动物的雄性会对同类的幼崽表现出“怜爱”的情感——大象、猿猴、人。人类的雄性对生育行为的操心程度,没有哪一种动物能相比。雄性操心后代的程度,与该物种的育儿难度成正比——养育孩子越难,那么一旦孩子夭折,后代全军覆没的危险越大。许多鸟类雌性负责孵卵,雄性负责觅食,先喂饱妻子,再吃自己的,或者雌雄交替孵卵、轮流觅食。人类的育儿难度非常大,在文明诞生以前,怀孕的单身女性几乎不可能独自生存、分娩、育儿。人类社会的男女文化差异的根源是育儿分工。现代社会几乎所有的事情,男人女人都能做,只有分娩这件事男性做不来。

考古证据表明,人类进化的初期,分娩就需要旁人协助。雌性黑猩猩分娩后,自行咬断脐带,舔干羊水,捡起孩子。人类分娩后,这些动作都需要有经验的亲人(或者可信赖的外人)完成,因为产妇已经精疲力竭了。

作为一种早产生物,人类婴儿严重依赖母亲,这种依赖导致一个有趣的进化现象:右撇子。有人研究发现,婴儿伴随着有节奏的心跳声更容易入睡。婴儿一旦发现自己不在母亲怀中,就会焦躁不安,醒来哭闹。研究者调查发现83%的母亲习惯左手抱孩子,右手腾出空来做事情——婴儿要靠着母亲的左乳入眠,那里能聆听最清晰的心跳声。有人统计了张圣母怀抱耶稣的画像,发现张圣母像里,圣婴贴着圣母的左胸。

张鹏.猿猴家书[M].商务印书馆,.

莫利斯何道宽.裸猿:Thenakedape[M].复旦大学出版社,.

巨浪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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